编前：50年前，全球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快速公交系统（BRT）在巴西库里蒂巴正式投入运营。在城市规划和公共交通领域，BRT被称之为革命性的城市出行解决方案。上个月，国际公共交通联合会（UITP）在库里蒂巴举办BRT诞生50周年会议，总结和梳理BRT系统为全球公共交通领域带来的变革;同时，中国快速公交倡导者王健也邀请中国相关人士参与庆祝活动并发表感言。
　　今年是中国首条BRT线路开通运营20周年，BRT在中国城市落地生根，为解决中国城市居民出行难题提供极大助力。
　　为此，本刊编辑部特别策划《快速公交五十载沉浮录》系列报道，回顾BRT系统发展历程，并将邀请行业人士共同探讨BRT未来发展方向。

图片作者： Albari Rosa 

被誉为“快速公交之父”的杰米·勒纳（Jaime Lerner）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不能简单地把快速公交系统当作一种交通方案来设计，而应将其融入整个城市规划之中。正是这一前瞻性观点，促成了一种创新交通模式的诞生。
　　杰米·勒纳不仅是巴西著名的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还曾3次担任库里蒂巴市长，两度出任州长。在他任期内，库里蒂巴市的城市建设与公共交通系统得到前所未有的推动。特别是他主导修建的快速公交系统，更让库里蒂巴公共交通面貌焕然一新，成为全球众多城市争相效仿的对象。
　　创新交通模式的诞生
　　上世纪60年代中期，库里蒂巴市城市人口快速增长。相关数据显示，1965年该市人口约40万人，到1990年城市人口已超210万人。人口的激增，为城市交通带来巨大压力。
　　1971年，杰米·勒纳第一次当选库里蒂巴市长，随即便着手实施一项宏大计划，对交通系统进行彻底改革。城市规划师出身的杰米·勒纳经过深入调查发现，修建地铁的成本是建设有轨电车系统的10倍，而有轨电车系统的修建成本又是建设公共汽车系统的10倍。鉴于库里蒂巴当时的经济状况，根本无法承担修建轨道交通所需的高昂费用；即使勉强建成，后续的票价与维护成本也会给公众和政府带来沉重负担。
　　为此，杰米·勒纳创造性地提出将轨道交通快速、大容量特点与公共汽车系统低成本优势相结合的理念，即把地铁的建设和运营模式移植到地面上来。
　　为将这一理念变为现实，杰米·勒纳亲赴沃尔沃客车公司位于瑞典哥德堡的总部，与技术人员共同设计了一款双铰接城市客车。在杰米·勒纳看来，快速公交系统对车辆的基本要求是可靠、安全、节油和环保；沃尔沃提供的高地板铰接客车，车内空间平坦宽敞，配合高站台设计，极大提升了乘客上下车效率。
　　当双铰接城市客车交付并在库里蒂巴市区进行午夜测试时，吸引众多市民驻足观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铰接客车，纷纷打趣说市长把火车搬到了街道上。
　　最终试验取得圆满成功。双铰接城市客车运行时速达30公里，与地铁行驶速度相当；24米级双铰接客车可承载270人，即保证单车大容量，又有效控制车队规模，同时高地板客车也不会增加过多的运营成本。
　　大幅提升公共交通服务水平
　　库里蒂巴快速公交系统之所以享誉全球，是因为它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与其他公共交通方式及城市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
　　在车站建设方面，杰米·勒纳独具匠心地引入了管筒型车站的设计理念，并采用先付费后乘车的运营模式。乘客进入车站后，不仅能够搭乘快速公交系统，还可无缝换乘私营公交线路。此外，库里蒂巴市还在快速公交专用道两侧规划建设了6层以上的高密度住宅区，确保市民能够在步行可达的范围内搭乘快速公交线路。这种高效的土地使用模式，为公共交通系统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在杰米·勒纳看来，推动城市公共交通系统建设的目的是为每位市民提供经济实惠的公共交通服务，并确保公共交通运营能够自负盈亏，减少对政府财政补贴的依赖。
　　库里蒂巴并未遵循传统城市规划理论，而是立足城市实际，依托现有的地面道路系统和传统公共交通服务，创新性地构建快速公交系统。该系统的核心理念在于提升公共汽车服务水平，通过运用先进的技术装备和高效的运营管理方式，实现大容量公共交通服务。
　　据Globa BRT Data网站发布的数据，目前全球共有191座城市建有BRT系统，线路总长达5800公里，每日运送乘客量近3100万人次。BRT系统在全球公共交通领域的成功，得益于以公共交通为导向的街道设计（TOD）。同时，专用路权、交通信号优先、车外预付费、缩短发车间隔及快速乘降服务等关键要素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BRT系统凭借其显著优势，展现出迅猛的发展势头。在美国联邦公共交通管理局（FTA）资助的61个公共交通项目中，BRT项目占据40席。自2000年以来，全球拥有BRT系统的城市数量已从25座激增至近200座，并且这一数字仍在持续增长。
　　BRT系统引入中国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各大城市面临交通拥堵和乘车难的挑战。鉴于当时轨道交通尚未广泛普及，城市出行主要依赖地面公共交通，中国的城市管理者们一直在寻求解决之道，不断探索“公交优先”和“公交提速”等策略。
　　1997年，中国在推动公共交通快速发展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当年6月25日，全国首条公共交通专用道在北京长安街正式启用，实现公共交通车辆与社会车辆的分离，有效提升地面公共交通的运营效率。此后，全国各地城市纷纷效仿，开始规划和设置公共交通专用道。
　　2004年12月25日，北京奥运会前夕，中国首条BRT线路——北京BRT1号线正式通车运营。该线路引入18米级低地板铰接客车、近乎全封闭的专用道路及部分运营区段交通信号优先权，这些创新举措推动了我国地面公共交通的提速进程。
　　在国内首条BRT线路开通后的次年，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中国土木工程学会、中国市长协会、建设部城市建设司及上海市建设和交通委员会共同发起《中国巴士快速交通行动大会》。杰米·勒纳受邀出席此次会议，并在会上发表演讲，他鼓励中国城市管理者行动起来，改善城市交通现状，克服自我疑虑，大胆尝试新事物。会后在接受采访时，他回忆说：“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试验铰接客车的情景，当时我还告诉同事们，这将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因为我们在开创一种全新的公共交通方式。”
　　会议期间，王健与杰米·勒纳进行深入交流，详细了解库里蒂巴快速公交系统的诞生与发展历程。王健回忆说，自那次大会之后，中国快速公交系统如雨后春笋般在国内各大城市中涌现。与此同时，2005～2007年期间，国内客车企业也积极响应，纷纷推出符合BRT系统要求的城市客车。其中，宇通客车和青年汽车更是领先一步，应运营企业要求设计出25米级双铰接低地板城市客车，并进行了实地路试。
　　时至今日，中国已有38座城市建设了BRT系统，总运营里程达672公里，每天运送437万名乘客，运营效率远超常规公交系统。杰米·勒纳的创新理念极大地促进绿色、低碳、可持续交通出行方式发展，改变了公众出行观念，还以较低成本和较短时间，成功实现地面公交系统高质量运输服务，达到接近轨道交通的运输效果。
　　中国快速公交在过去20多年间取得长足发展，这不仅是中国BRT系统迈向成功的有力证明，也是全球快速公交系统发展成就的缩影。在此期间，中国还涌现出诸如上海延安路中运量公交和济南绿色现代无轨电车公交示范项目等创新实践，这些项目利用现代无轨电车技术，探索出一种快速交通服务电动化的新模式，与欧盟正推进的电动客车快速交通项目（eBRT2030）不谋而合。此外，宜宾智轨的试运营，再次展现出中国在快速公交系统领域的技术创新实力。该系统采用电子导向胶轮轨道交通技术，利用多轴转向系统实现轨迹跟随控制，确保车辆能够沿着路面虚拟轨道标识线精准行驶，实现循迹全自动驾驶。
　　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快速公交系统为公众出行带来诸多便利，但仍有个别城市的快速公交服务饱受诟病，还有部分城市的快速公交系统被私家车用户“妖魔化”，他们误认为快速公交占用过多的道路资源，但事实上，公交乘客所占用的道路空间仅为汽车用户的十分之一。在印度德里和哥伦比亚波哥大，快速公交系统的引入曾激起民众不满与示威活动，这主要是由于他们对其能否有效应对乘客量快速增长表示怀疑。同样，我国广州在快速公交系统建设初期也遭遇当地媒体的诸多质疑。但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快速公交系统在投入运营后，凭借实际成效逐渐扭转了公众看法，重新赢得广泛的信任与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