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光无限的欧美车企，如今也面临裁员的困境了。

继跨国巨头大众汽车宣布计划裁员之后，欧洲动力电池“一哥”Northvolt也终于下定决心裁员了。9月23日，欧洲动力电池制造商Northvolt宣布，作为一项重大成本削减计划的一部分，该公司计划在瑞典裁员1600人。

瑞典工厂裁员应对压力

Northvolt方面表示，作为战略评估的一部分，公司在采取初步步骤后，已经修改了其在瑞典的运营范围，以确保其资源集中在电池生产上。按照Northvolt的计划，将其全球员工人数减少约20%，在瑞典裁员25%。其中，该公司将在谢莱夫特（Skelleftea）裁员1000人，在韦斯特罗斯（Västerås）裁员400人，在斯德哥尔摩裁员200人。

据悉，Northvolt将暂停大规模扩张瑞典北部谢莱夫特工厂的计划，把资源集中在该工厂电池生产上，并优先考虑实现对现有汽车客户的承诺。根据该公司原来的计划，扩建后，该工厂的电池年产能将增加30GWh。

与此同时，Northvolt韦斯特罗斯实验室的项目和扩张计划也将放缓。但该实验室将继续维护基础平台，进而能够保持其作为欧洲电池创新和产品研发中心的领先地位。随着瑞典业务和项目范围的缩小，Northvolt也将缩小公司支持职能的规模，而目前这些职能岗位主要位于斯德哥尔摩。

Northvolt号称是欧洲汽车电池产业的领跑者，并引领了欧洲初创企业在电池生产方面的投资热潮，但在遭遇一系列商业和运营挫折后，该公司最近几个月缩减了几项计划。此前，Northvolt宣布将暂停在谢莱夫特工厂生产阴极活性材料，而其计划在德国、加拿大和瑞典南部建设的工厂要么被推迟，要么面临被取消的风险。

然而今年以来，Northvolt在扩大业务规模方面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欧洲电动汽车需求放缓及市场竞争逐渐加剧，以及一系列环保和安全标准趋严等因素，都使其业务变得更加紧张。目前，Northvolt正在与贷款银行和投资者谈判新的融资协议，但是进度上显然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快。今年1月，Northvolt获得了50亿美元的绿色贷款，使其整体债务和股权投资超过130亿美元。

欧洲电池产业步履维艰

尽管推进过程中在一些细节问题上屡有争议，但欧盟2035年禁止燃油车销售的方向仍未改变，欧洲汽车电动化也与全球潮流一道成为大趋势。在此背景下，电动化对动力电池的需求已经成为刚需，而欧洲一向还没有能称其为巨头的动力电池企业。本来，在欧洲打造自主动力电池产业中，Northvolt是被寄予最大希望者。

Northvolt成立于2016年10月，当时无异于给欧洲动力电池产业注入一针兴奋剂，受到全欧洲的关注。而且，Northvolt的创始人均是特斯拉的高管，创业团队堪称“梦之队”。于是，成立之初的Northvolt受到资本追捧，大众汽车、宝马、雷诺、ABB、西门子、巴斯夫、欧洲投资银行等车企及行业巨头与投资机构纷纷跟投。据不完全统计，成立不到8年，Northvolt融资数量超过10笔，总额高达150亿美元，是欧洲创业公司中融资最多的一家。

2017年，欧盟成立了电池产业联盟工作组，为欧洲电池制造商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Northvolt积极参与其中，为其快速发展增添了更多动力。2022年，Northvolt获得了来自欧盟的1.55亿欧元建设资金。2024年1月，德国政府又提供9.02亿欧元，支持Northvolt在德国北部建设一家电动汽车动力电池生产工厂。

而欧洲车企对Northvolt同样寄予厚望。Northvolt的工厂尚未建成，宝马就率先与Northvolt签署了一份价值20亿欧元的动力电池供货合同，大众、沃尔沃、斯堪尼亚等欧洲车企也紧跟其后。这些订单加起来，高达550亿美元，对于Northvolt已属奇迹。在7年时间里，Northvolt至少拿了150亿元的融资、10亿欧元的补贴和550亿美元的订单。

此次裁员的工厂，是Northvolt于2019年在瑞典北部的谢莱夫特奥市开建的欧洲首个锂离子电池工厂。随后，2022年3月，Northvolt宣布将在德国北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新建一座超级电池工厂。2024年3月，Northvolt投资45亿欧元的德国“超级工厂”破土动工。此外，Northvolt还计划在加拿大、美国建设工厂或研发中心。Northvolt的规划是，在2030年达成150GWh的生产能力，在欧洲拿下25%的市场份额。

如果顺利达成计划，Northvolt将成为欧洲动力电池产业的骨干企业，也有人将其称为欧洲的“宁德时代”。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谁也没想到，市场变化快，风险也来得快。今年7月，Northvolt公布了2023财年的业绩。数据显示，Northvolt营收从上年的1.07亿美元增加至1.28亿美元，亏损金额却从2.84亿美元扩大至11.67亿美元。

电池企业前景充满变数

投入了那么多的资金，为什么就没有相应的收获？发生在Northvolt身上的现实，给欧洲动力电池产业的发展敲响了警钟。

据当地人士分析，Northvolt的困境，是卡在产能上。2021年底，Northvolt位于瑞典谢莱夫特奥的首座工厂正式投产。按照计划，工厂要在2023年达到的16GWh设计产能，为30万辆电动汽车供应动力电池。但是，该工厂目前的产能利用率极低，年出货电池不到1GWh，满产目标也推迟到了2026年。

在这背后，细究其中的原因，是良品率太低，做了很多无用功，消耗了有限的产能。例如，负极活性材料是锂离子动力电池的关键材料，Northvolt后来才发现自己生产的材料质量不达标，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暂停生产，转而向外采购，但从签订采购合同到分期供货，并非一蹴而就，起码要数月时间。在这种情况下，Northvolt也已经推迟了另外几家工厂的建设。

但是，一些车企已经等不及了，排队催货也使Northvolt方面相当窘迫。其中，宝马此前与Northvolt签订了价值20亿美元的电芯采购合同，但交付期限届满尚不见踪影，Northvolt信誓旦旦地发誓，再给两年时间。宝马方面考虑，再等两年，不知还有怎样的变化，遂立即终止合同，转手将订单交给了韩国三星SDI。Northvolt无货可以交付，也严重耽误了欧洲卡车企业斯堪尼亚去年制造数千辆电动卡车的生产计划。

在融资遭遇困难，产能短期内上不去，欧洲车企客户大量撤单还要付违约金的情况下，之前Northvolt就已经开始裁员，将部分研发任务从美国加州转移到瑞典的研发中心，裁撤200名美国雇员。此外，欧洲车企不仅撤单，还在电动化方面放缓了步伐，这也令Northvolt的市场前景阴霾笼罩。

“欧洲发展动力电池产业的设想是合情合理，但是其中发生的变数影响了进程。”西北工业大学新能源应用技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于冬生向《中国汽车报》记者分析，一方面，是欧洲目前缺乏完整的动力电池产业链，在产业链、供应链全球化的今天，寄希望于Northvolt凭一己之力去完成整个产业链的任务，显然现实与理想存在差距。而且，如今的动力电池产业链构成复杂，上游包括锂矿、钴矿、镍矿、磷矿、铁矿、石墨矿等，这些欧洲储量有限，在电池材料方面，包括正极材料、负极材料、电解液、隔膜等，欧洲的本土供应商几乎是空白，难以对Northvolt形成有效的支撑。另一方面，事实表明，没有科学的规划和生产组织、管理经验，再多的资金也于事无补。从Northvolt的现实可以看出，其管理团队尽管是出身于特斯拉等企业，但对于动力电池显然不是内行，已经收下订单开始生产，自产的负极材料就没有达标，也没有备份供应商，此时再去找供应商新签订单供货，已经耽误了车企客户的订单，导致了车企客户纷纷撤单，在这种情况下，投资商也不肯再投资，Northvolt已经面临资金困境或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大规模裁员只是表象，深层次问题不解决，就难以走出困境，获得新的发展。

“除了健全的产业链、供应链，还要有备份供应商和一定的技术储备，这些对于Northvolt可能都是短板。”北京科技大学教授曾欣认为，如今，从传统车企到造车新势力，都有供应链备份机制，Northvolt连这些都做不到，可见是缺乏经验。此外，动力电池的技术储备方面，中日韩是目前拥有相关技术专利较多者，而公开资料显示，Northvolt的专利数据与一个成熟的动力电池制造企业相差甚远，难以支撑其规模化，假设此次没有遭遇因原料及产能带来的影响，一旦产能上去却遭遇专利诉讼，在欧洲严苛的法律背景下也可能被处以重罚。因此，Northvolt目前的情况，对于相关企业而言也能带来一些有益的启示。